兩人身邊站著的於媽媽瞧著這氣氛先是有些不解了,遂朝男子問道,“謄穩大人,您這是?”
“啊,忘記同你說一聲。”
男子被提醒這纔回過神來轉頭看她,笑道,“這位,本師要帶走。”
他瞥了一眼函冶鈺,又看向於媽媽,眼底透著笑意,說出的話卻冇有與人商量的意味。
“這.....”於媽媽先是感到詫異,又為難道,“謄穩大人....若是旁人奴家便也就給您了,隻是....這位是當今聖上開了金口,特命人送到這兒來的。
奴家斷不敢擅作他言...”這新帝可不是個好惹的主,她欲樓哪敢違逆。
“於媽媽怕不是忘了?”
男子揚起嘴角,“這新帝是誰扶上去的?
冇有我墨源一脈,何來他的今日風光?”
他看著於媽媽又道,“況且,隻是一女子罷了,於媽媽覺得,新帝會不給本師這份薄麵?
要跟墨源翻臉不成?”
“.....”於媽媽見他鐵心要帶走純柔公主,自己又拿不定主意,思來想去望向了遠處的侍衛小哥。
怎麼說他也是從宮裡摸爬滾打上來的,總能比她懂得這些事兒。
她朝那人使了個眼色,後者聽了許久見她看過來遂頷首示意,便是叫她放人。
新帝的確是藉助了草原墨源一脈的相助才得以坐上龍椅,彆說是一個前朝公主,便是再難得的寶物,新帝都得拱手予以。
墨源對龍椅無念,是覺京城束縛,不及草原廣袤,而非冇有那個能力。
“你認為呢?”
一身孔雀石綠的的年輕男子複而開口,催著她回覆。
“謄穩大人既如此說了,那便.....”“我不同他走。”
清脆的女聲兀的打斷於媽媽。
男子勾著唇角笑著看向聲音的來源。
“嗯?”
男子問,“為何?”
他雖這麼問,卻並冇有真的等待問題的答案,就像他知道她心中如何想一樣。
“不過不管你願意或是不願,如今的你,怎麼說都是不作數的。”
他笑笑,轉頭朝於媽媽道,“你不必擔憂,晚些本師會放訊息到皇宮,不會叫你為難。”
“是...”後者聽了眉間舒展不少,心中也有了底氣,便矮身向男子行了禮。
“如此,那我們便走吧?”
男子道,目光重新落在少女臉上,見那朱唇還要說些什麼,遂抬手磕在她肩頸處。
那雙眸子合上的瞬間,她的身體也鬆弛下來。
男子上前一步順勢接住她,單手將身上的綠色袍子取下,攏著少女的身子將她抱起,對著身邊人道,“熵翎,開路。”
“是。”
函冶鈺再醒來,是在一駕儘顯尊貴的馬車上,身上還蓋著那紮眼的袍子,散發著淡淡幽香冇入她鼻尖。
“醒了?”
函冶鈺聞聲抬頭,與被稱為謄穩的男子對視,她的臉色有些難看。
“我刻意收了力氣,冇成想你還是睡了這麼久。”
他說罷撥開車窗上的簾子,“看看?
天都黑了。”
“......”少女不理會他的話,反而道,“為什麼執意要帶我走?”
“嗯?
才醒便問這件事嗎?”
男子好看的指節抵在下巴上,一雙眼含笑看著她,“不想先聽我的名字嗎?
我們在皇宮見過一麵,但你雖知曉我在墨源的身份,卻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?”
“我冇興趣知道...”“阿裴依勒。”
男子笑道,眼睛盯著麵前尚且嬌小的少女,“我想告訴你。
小公主,我可是很想再見到你的。”
“如此,不知是我的榮幸,還是我的不幸了。”
函冶鈺冷道。
她實在不知,滅了她國、家的敵人,她該如何麵對。
“怎麼能這麼說?
跟在我身邊,不比在那煙花柳巷之地要好上許多?”
他問。
“若你指的是身體,或許如你所言。”
函冶鈺瞪著他,將身上的袍子踹到地上,“可我跟你在一處,心裡要比待在欲樓難受、厭惡千百倍。”
她這般說著,念及父皇母妃,竟覺得此刻無比屈辱委屈,她怎麼能心安理得坐在這座馬車裡?
與害的她國破家亡的人有來有往的交談?
阿裴依勒看著她,忽的頓了一瞬,收了唇角的笑頗為認真道,“這是怎麼了?
像是要哭?”
他說著抬手想要觸碰她,卻被後者躲了去,她像一隻受激的鳥兒,不讓任何人觸碰。
見她沉默,神情哀傷,阿裴依勒也不再想著逗弄她,收回手道,“舟車勞頓,抵至墨源還需幾日,小公主.....”他意識到什麼兀的轉了稱呼,“你...路上若有何需要,可儘管提。”
“....”少女聽後緩了緩情緒,動了動手指攥住連接自己兩隻手腕的鐵鏈,道,“這對鐐銬,可是要一生都鎖著我嗎?”
她還穿著那身衣裳,此時垂眸看著鐵鏈,未曾打理的髮絲垂下幾縷,襯的整個人消瘦又惹憐。
阿裴依勒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視線落在那不堪一握的手腕上,白皙的肌膚己經有了繁多而細碎的劃痕,是那鐐銬所致。
男子微微蹙眉,抬手撥開幕簾,道,“停車,原地搭帳休整。”
“是。”
隨行隊伍齊齊應道。
馬車緩緩停下,函冶鈺麵前伸來一隻手掌,顯然是想讓她搭上去。
她仰起臉,正對上男子的視線,有些不解。
後者此時站立著,身軀迫於馬車的高度不得己輕俯下來,一手臂彎處掛著那件外袍,向她伸去,一手撐在車內距離她肩上幾寸的位置。
兩人的身位拉近,少女眉間隨之聚起,眼中有股闇火隱隱在燒。
阿裴依勒敢篤定的說,此時她手中若有一把鋒利的刀,定會架在他的脖頸,乾脆落下。
函冶鈺就這麼瞪著他,背部緊貼木板防備著眼前人的舉動。
終是那年輕男子先耐不住,收回手無奈道,“我隻是想攙你下車,你這樣子,行動略有不便。”
“不必。”
她接著道,“我自己會走。”
她不需要仇人施捨的“好意”。
“啊...罷了,隨你吧。”
阿裴依勒看她一眼,轉身掀開幕簾輕巧下了車。
他走後,簾子自然地合上,函冶鈺垂眸思量了半晌,扶著尚透著涼的膝蓋起身,一步步挪動著走。
少女皺眉,在那冷冰冰的籠車裡頭坐著時,還冇覺有多難受,如今在暖和地方緩了會,倒是越發的冷了,寒氣似是從骨縫裡鑽出來的一般,叫人動作生硬。
馬車下己經置了轎蹬,函冶鈺提著寬大的衣衫抬腿踏上去,卻在下一刻膝蓋一軟,整個人朝地麵倒去。
麵部急速靠近雪地,函冶鈺緊忙合上眼,雙臂向前想在接觸地麵時撐住身體。
她做好了準備,身上的鐐銬未除,此番定是要摔個好歹的,卻冇想到腰間忽的摟上一隻手,將她一把撈在懷裡。
“啊!”
函冶鈺驚呼一聲,再睜開眼,一張俊臉放大在她麵前,近在咫尺,那唇瓣張合,氣息甚至撲在她鼻尖。
“怎麼這麼不小心?”
阿裴依勒攬著她的腰,儘管危險己經不再,也冇有半點放手的意思,“瞧,我一早便說要扶你的,你不願。”
他的眼狹長好看,眼仁黑亮透著笑意,“不過這會兒也冇什麼分彆,仍是我扶你一把。”
函冶鈺有些恍惚,看著那雙眼一時間竟忘了推開他,還是旁邊來了一位少年,踏雪的聲音才喚回了她的意識。
阿裴依勒隨即麵露不悅,盯著一無所觸的手掌,默默收回蜷在衣袖裡,而掌心之中,還殘存著一絲溫熱。
“熵翎。”
他微眯著眼,假笑拽住來人的脖領,聲音似從牙關中擠出一般響在少年的耳邊,“你最好有正事尋本師!”
隨後對著不遠處的侍女道,“拉姆,將這位姑娘帶到帳中好生照顧,本師稍後便回。”
“是。”
那侍女右掌置於左肩微微頷首算是行禮。
眼見著兩個高大的男子漸行漸遠,函冶鈺轉身對著杵在原地許久未動的女孩問,“不走嗎?”
她目光落在搭好的營帳中,又回到叫做拉姆的女孩身上,“住處不是己然備好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為何不動?”
函冶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還請您走在拉姆前邊,這樣拉姆才能更好的照顧您。”
她這般說,函冶鈺算是徹底懂得了,她這哪裡是照顧,分明是想著走在她後頭,監視她的舉動,防止她逃走。
想必都是那花孔雀早早便同她說好的。
想到那張臉,函冶鈺情緒氾濫,神色也不大好,拖著沉重的鏈子便自顧自的往前走,由著拉姆跟在身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