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西沉,餘霞成綺。
寧遠侯府內卻早已紅燭高照,燈火通明。
夜幕時分降臨,賓客逐漸散儘。
顧言醉態酩酊地走在路上,整個人踉踉蹌蹌,歪歪斜斜。
一旁攙扶著他的家奴滿臉憋得通紅,大公子這肥碩的身軀可比山石還沉。
“娘子,我來了。嗝~”
朱漆雕花的木門推開,伴隨著一身酒氣席捲而入。
坐於床頭的女子不免輕輕皺眉。
隻見她一身嫁衣流光溢彩,鳳冠霞帔。
濃如墨深的烏髮全然梳到了頭頂,幾枚金釵插於發間。黛眉輕染,朱唇微點,白若脂玉般的雙頰透出微紅。
此等絕色容顏,叫顧言身旁的家奴也不免多看了幾眼。
“看什麼?”
顧言伸手撥了那家奴的腦袋,“還不快滾!”
家奴嚇得不輕,連忙應聲而退。
見此情景,喜婆笑眯了眼。
半開玩笑道:“公子先前,可不是這般態度。”
要知道,在此之前,大公子還寧死不娶呢……
顧言聞言並不生氣,反倒是勾起了回憶。
一個月前。
侯府。
“爹爹若是執意要我娶一個將門孤女當正妻,那我便一頭磕死在這門柱上!”顧言撐著圓滾滾的肚皮,昂首說著。
老侯爺蔑了他一眼,“你若真有這個膽量,也不會養得一身肥膘,一事無成!”
顧夫人連忙幫著他說話,“老爺,咱們言兒今年剛過了鄉試,怎麼能說他一事無成呢!”
“哼,他算哪門子過鄉試,排名是裡頭最墊底的。嶼兒十七歲就中了進士,你說說看,這能比嗎?”老侯爺抬手指著他,連連數落。
提到顧嶼,顧言氣得雙拳緊攥。
顧嶼是周姨娘所生,雖為庶出,卻纔貌出眾。
十七歲那年便奪下一甲榜眼,成為了京城中最年輕的進士。
本該被授官入朝,他卻以年幼不善朝政為由,硬是讓聖上延緩了兩年授官。
這讓顧言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腦子不好。
若是讓他逮到這麼個機會,他早當官去了,哪會留在府裡頭,受這等子窩囊氣。
“父親!顧嶼他個庶出的,有什麼好的!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......”
話還未說完,就被老侯爺厲聲嗬斥住,“你天資愚鈍!蠢笨如豬就算了!嫉妒心還如此之重。庶出的又如何?我看你連嶼兒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!”
......
老侯爺的辱罵聲時時刻刻縈繞在耳畔,顧言伸手捂住耳朵,不讓自己再回想......
久而久之,他對顧嶼這個弟弟積攢了不少恨意。
今日,看他在宴席中也喝了不少,隻怕是早已凶多吉少......
顧言的唇角微扯。
若早知道楚寧是如此一等一的美人兒,他當初就不會說那些話頂撞老侯爺,惹得一身腥。
顧嶼明明先前見過,卻故意誆騙自己,說她容貌奇醜無比。
那也彆怪他狠心,喂他喝了那碗毒酒!
......
“公子,夫人。喝了這杯合巹酒,從此你們夫妻二人便合為一體,永不分離。”
喜婆的聲音將顧言從回憶中拉入了現實,他使勁晃了晃腦袋,伸手接過了那半瓢。
“娘子。”
他低低喚了一聲,酒意未散,他壓抑著心底的**,來到了楚寧麵前。
“咱們喝了這杯吧。”
楚寧抬頭看向他。
頭上束著的玉冠早已向一邊歪斜,用肉堆砌而成的麵頰似抹了一層豬油一般,油光鋥亮。
她強忍住心中反胃,假意羞赧垂頭。
輕道一聲:“好。”
溫暖細語灌入耳中,隻叫顧言渾身酥麻。
他迫不及待地上前挽上了楚寧的纖纖玉手,將瓢中酒水一飲而儘。
喜婆簡單收拾了一番,笑著將台上的紅燭點燃,退了出去。
楚寧看著顧言那張不懷好意的笑容,料到他接下來會做什麼。
她左手緊緊攥住衣角,右手則向著袖中探去。
“娘子,需要我幫你嗎?”
“不用。”楚寧麵色淡然,翻身躺於床榻之上。
顧言笑意散開,帶動著臉上的肥肉肆意晃動。
果真是將門之女,看來對這男女之事也看得比旁人輕淡些。
方纔還垂頭臉紅,原來都是裝的。
隻怕早已被小爺的魅力折服,迫不及待原形畢露了。
想著,他已寬衣解帶,覆了上去。
他用肥碩的大手肆意扯開楚寧的衣衫,急不可耐想一探芳澤。
在關鍵時刻,楚寧攥緊銀針,對準他的脖頸猛地一刺。
“啊!”
伴隨著一聲慘叫,顧言應聲倒地。
再也冇有發出任何聲響。
楚寧頗為淡定地理了理淩亂的衣衫,翻身下床,查探他的傷勢。
卻在觸摸到鼻息的一刻愣了神。
冇氣了。
他,
死了。
指尖不受控製地輕顫,她強壓心中恐慌,將手抽回。
不,這不可能。
她隻在銀針中加了能使人昏迷的藥物,絕不會要了他的性命。
可他怎麼會......
剛入侯府就遇到了這種事,楚寧就算內心再強大也難免心慌。
一時之間,她還想不出有何方法來應對。
“大公子,少夫人,可是出什麼事了?”
“無、無事。”楚寧強裝鎮定道。
未想到斡旋之策,她不想這麼快就將自己置於險地。
門外守夜的家奴還是不放心,“小的方纔聽到了大公子的喊叫聲,可是哪裡傷著了?”
說話間,他已經給身旁幾個丫鬟遞了眼色。
很快,此事便傳到了顧夫人那邊。
顧夫人本就眉心跳的厲害,聽下人這麼一說,更是料到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。
她火急火燎地趕到。
“給我把門推開!”
當看到衣衫不整,倒地不醒的顧言後,她幾乎暈厥了過去。
“言兒,我的言兒!你這是怎麼了?”
抱著一絲希望,她哭喊著:“還愣著乾什麼,快去找郎中!”
幾乎是轉瞬間,顧夫人抬頭死死地盯著楚寧。
“來人,給我將這個毒婦抓起來!”
一群家奴將楚寧扣押了起來,她麵色慘白,卻依舊翹首而立。
“彆碰我,我自己會走。還有,清者自清。”
顧夫人哪有心情聽她狡辯。無論她是否清白,言兒是在她房中出的事,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,定會讓她陪葬!
楚寧被下人關押到了後院。
昏暗的柴房中,楚寧取下腰間的玉佩,落下了一滴淚。
終於。
她終於嫁進寧遠侯府了!
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佩,淚珠順著臉頰滑落。
她用袖口狠狠地將眼淚擦乾。
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,得先想法子洗脫嫌疑。
就是為了他們,她也得在侯府苟活!
“嫂嫂,可需要我幫忙?”
此時,門外傳來了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。
是他。
思緒飄到了半年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