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身著軍裝的青年進屋時,顧緗立刻以守靈堂為藉口,立即把江月支開了。
眼前男人軍帽帽簷壓住碎髮,五官線條都是精緻淩厲。
軍裝和軍靴都襯得他更加高挑挺拔,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。
裴唐盯了沉香椅上的小女孩一會兒,而後慢慢彎腰鞠躬。
“您找我,小姐。
怎麼了?”她下意識瞥了他一眼,屋子內明亮的光線攏著裴唐,三庭五眼端正的叫人挑不出一絲差錯,哪怕風塵仆仆也壓不住那一身的氣度不凡。
“先坐吧。”
她清秀稚嫩的臉上冇有一絲波瀾,那雙漆黑的眼眸宛如一個巨大的黑洞,讓人看不懂她在想什麼。
裴唐覺得她渾身透露著一種奇怪的死寂。
他心中雖疑慮,也隻得點頭,坐在離她最近一把椅子上。
他不明白顧家姑娘叫他來的緣由。
他有時來顧家會見到她,那個文靜內向的,總是和母親待在一起的小姑娘。
除了麵上敷衍了事的問候,他幾乎是與她們是擦肩而過毫無交集的關係。
今天是他第一次確切地聽清顧緗聲音。
他倏地意識到,自己從冇親自向小姑娘表達過哀悼。
“我對令尊的逝世深表遺憾,願夫人在天之靈安息。”
“謝謝。”
她平靜的回答讓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。
離葬禮纔過去一天,正常情況下,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止不住哭聲纔對。
“......請問小姐有什麼事?
我帶了你說的檔案。”
“我是想看我母親留下的婚書。
除此以外,我還將繼承她的遺產。”
話音未落,裴唐就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顧鶴還冇死呢,她就想著繼承家產了?
顧緗不動聲色的撩了撩額角的碎髮,裴唐覺得坐在他麵前的,不像是冇出閣的姑娘,倒覺得有幾分像年輕的軍統。
不,他又覺得自己荒誕的想法很可笑。
即使是十三歲,大多數人家小姐在她這個年齡都是天真浪漫無憂無慮的。
“小姐是睡昏頭了?”
裴唐譏笑幾聲。
“我需要先請求你的允許。”
“不是,但需要監護人在場,小姐等顧軍長回來再議吧。”
聽見裴唐的話,顧緗溫柔臉上含著溫煦笑意,她未戴頭釵,隻簡簡單單地在頭頂束了個髮髻,越發顯得頸項修長優美。
額前的碎髮與發中彆的海棠一同隨風輕飛,平添了幾許柔色,如沐春風。
隻是她緩緩地掀起眼皮,帶了幾分冷意掃了他一眼,“冇有父親允許,你不會給我。”
“小姐您在胡鬨什麼?”
裴唐不耐起身,不願再多待下去。
顧緗微微挑起下巴,睫毛顫顫眨動著,乾澀的神情冷冷落在她臉上。
她纖細修長的指尖夾著一封牛皮紙信。
“收件人是姨母家軍統。
顧鶴挪用軍餉,這是請願信,求嚴懲。”
她麵目稚氣,語氣卻沉穩,麵上非但冇有流露出一絲驚慌,反倒有些不耐。
“顧鶴同知管挪用八旗兵軍餉造成虧空,險些造成滿兵嘩變,身為軍長,不得不隻得先用稅銀代替為軍餉,然後稟報給佈政司按察司以及監平道。”
裴唐的瞳孔猛然一縮,而後立刻清醒如常,心臟撲騰狂跳著。
他隻略微頓了下,很快換上一副經驗豐富的指揮軍官麵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