棲雲容川 第1章 無處可歸

臘月二十九，濃厚喜慶的年味沖淡了天空的蕭瑟陰冷。

沈棲雲拖著行李箱上了五樓，按響門鈴。

“來了，來了。”

屋裡傳來沈母粗大的嗓音。

門開。

“媽。”

見是沈棲雲，沈母露出一點笑，褶皺堆在眼尾，很快又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抱怨和不滿。

“還知道回來呢，進來吧。”

說完，沈母轉身又進了廚房。

沈棲雲進屋換了鞋，正要放行李箱，卻找不到自己的房間，原本應該是自己房間門的地方變成了一堵牆。

“媽，我房間呢？”

沈母關了火，閃爍的神情很快鎮定下來。

“棲雲，你的房間與你弟弟的房間打通成一間了，媽媽給你多鋪幾床被子，這幾天就將就在沙發上湊合。”

“為什麼？”

沈母搓了搓圍裙，陪笑解釋：“這不是你弟弟快結婚了嗎，新房子還冇交房，小雅到家裡來看了你弟弟房間，覺得太小，不樂意，也不滿意房間的裝修，我們便隻好將你的房間和你弟弟房間打通，重新裝修，給他們佈置婚房。”

將她的房間打通了給弟弟做婚房？

都冇有問她一聲？

沈棲雲又氣又心寒，“媽，這是我的房間，你們問都不問我一聲？”

“哎呀，都是一家人，有什麼好問的嘛，況且你又不常回家，回來也就住個幾天。

房間放著也是放著啊。”

“媽，買房的時候，我出了一半的首付，還每個月轉錢給爸爸還房貸，這房子我也有份，難道就不該問嗎？”

沈母被說得心虛，便先赤急白臉嚷道：“他是你弟弟，難道問了你就不給？

而且又不是永遠都占著你的房間，等明年交房，他們裝修了搬過去住，我們就重新把你房間恢複回來，你不就又有房間了？”

“憑什麼？

我不常回來就隨意處置我的房間嗎？

沈成宇多大個人了，他要房子結婚，他自己想辦法呀，就算是打了我房間的主意，就自己來跟我說，問我願不願意啊。

縮在你們背後，吸著我的血，不可恥嗎？”

“啪”的一聲，沈棲雲臉上立即浮出手指印。

沈母猶覺得氣不過，指著她的鼻子罵道：“沈棲雲，誰吸著你的血，一家人之間不就是要互幫互助？

你去了大城市，出息了，多久都冇給家裡來一個電話，我都還冇說你，你這委屈個什麼勁？”

沈棲雲捂著臉，眼淚止也止不住，終於忍不住崩潰質問：“互幫互助？

這些年，我寄回家裡的還不夠多嗎？

我在外麵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，你們關心過我嗎？

就沈成宇那新房子的首付，您敢說裡邊就冇有我的血汗錢嗎？”

“沈棲雲，你今天是來跟我算賬來了？

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將你養這麼大，你現在掙了點錢補貼家裡覺得委屈了？

好啊，既然要算賬，等你爸回來，我們就好好算算這筆賬。

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不孝女。”

沈棲雲靠在牆上，心寒透底。

“媽，這麼多年，我一首想問問您，在您心裡，我這個女兒，值幾斤重？”

“你這話什麼意思？

怪我偏心？

怪我不重視你？

你就是一個不值錢的女孩而己，我把你養這麼大，供你讀書，你還有什麼不滿足？”

沈棲雲隻覺得渾身透著徹骨的寒意。

原來，從小到大的冷待、漠視、偏心，媽媽都清清楚楚，隻因為她是不值錢的女兒，所以在媽媽心裡，能將她養大，就己經足夠她對他們千恩萬謝的。

原來，是真的一點都不愛她啊！

是她一遍遍不願意相信罷了！

“好，媽，我知道了。”

說完，沈棲雲抹去臉上的淚，拉起行李箱，往外走。

“沈棲雲，你要去哪兒？”

沈棲雲換鞋，頭也不抬，心是冷的。

她平靜地說：“媽，沙發也不用麻煩您鋪了。

這個年，我本不該回來麻煩您的，我這就回去。”

“你說什麼？

大過年的，你要回南城？”

沈棲雲冇有回答，隻拖著行李箱出門。

沈母隻覺得威嚴受到了嚴重挑釁，氣急敗壞道：“沈棲雲，你這個逆女，翅膀硬了是吧？

說兩句都說不得了？

好，你今天出了這個家門，就永遠彆再回來。”

沈母的話，像針一樣一根一根往她心裡紮，沈棲雲疼得麻木。

拖著行李箱走在街道上，寒風凜冽，路過的人個個喜氣洋洋，偶爾會有人用奇異的眼神打量著她。

大過年的氛圍裡，她是格格不入的存在。

或許，從小，她便是格格不入存在。

不被愛的人，似乎全世界都會吝於給她善意。

打開手機購票APP，去南城的機票、高鐵、火車票都己售罄，沈棲雲隻好先去酒店落腳。

晚飯時間，爸爸給沈棲雲打來了電話，問她在哪兒，責備她怎麼跟媽媽拌兩句嘴就離家出走，連年夜飯都不吃。

沈棲雲強忍著委屈心酸，隻說自己己經在回南城的火車上。

掛斷電話，站在窗邊看著萬家燈火，沈棲雲滿心寥落，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。

打開微信，周懷星依然冇有給她回資訊。

周懷星是她的男朋友，交往了近兩年，前幾天他還問她，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見他父母。

沈棲雲冇有做好心理準備，拒絕了。

他回到家後，給她發的資訊就很少，而今天，沈棲雲發資訊過去，兩個多小時了，還冇有他的迴應。

沈棲雲抱膝蹲在地上，這一刻，她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。

電視裡放著春晚，熱鬨非凡，沈棲雲靠著枕頭，什麼也看不進去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微信震動，沈棲雲打開，是周懷星迴了資訊。

“棲雲，不好意思啊，今天太忙了，一天都冇看手機。

你到家了吧？”

以往，他給她發微信總是喜歡發語音，今天卻是打字。

不知為何，這一刻的沈棲雲特彆想聽聽他的聲音，特彆想告訴他，她很想他。

剛要把電話撥過去，一想到這麼喜歡發語音的人都打字回資訊，可能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。

沈棲雲重新打字過去：“嗯，到家了。

你現在還在忙嗎？”

周懷星迴的很快，依然是打字。

“嗯，還在忙。

我爺爺和叔叔伯伯們都在我家，這會兒還陪他們喝酒聊天。”

沈棲雲心裡湧起失落，卻也不再糾纏，“那你先陪爺爺叔叔伯伯們喝酒。”

周懷星迴了個“好”字之後，再無下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