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是個不錯的男孩。”
鹿比回答。
“不錯嗎?”
這是一個意外的答案,瑪莎頓了頓,似乎不知道這個話題該如何繼續下去。
“或許吧,小姐,如果你遇到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。”
瑪莎把原先想說的話全嚥進肚子裡,她笑了笑,揉了一把女孩的頭。
“謝謝你的好意,瑪莎夫人。”
鹿比點頭表示感謝,但心裡有些不舒服,畢竟她不喜歡在背後議論朋友。
同時她也心存疑慮,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孤兒院裡所有人都忌憚湯姆?
這個晚餐享用的並不愉快,鹿比明顯能感覺到湯姆的情緒很不好,或許是因為剛纔比利的挑釁吧,鹿比猜想。
“湯姆,剛纔瑪莎跟我提起了你。”
“所以?”
他冇問兩人具體都聊了什麼,而是用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語氣反問鹿比。
“你人緣可真差。”
她笑了笑,冇有把心中的疑惑透露出來。
首覺告訴她,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為妙。
“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。”
他不是不會所謂的偽裝,而是不屑,湯姆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底氣去輕蔑和鄙視。
鹿比給一塊麪包刷上了果醬,一口把它塞進了嘴裡,撐得腮幫子腫得像隻青蛙,她順便將果醬瓶子遞給了湯姆:“來點?”
“不要。”
一把把鹿比的果醬推開。
倫敦的天氣忙起來了,既下雨,又下霧。
那淺灰的霧,在幾尺之內還能看見東西,稍遠一點便是伸手不見五指。
鹿比靠坐在床頭,藉著昏暗的燭光,研究那個跟她一起出現在孤兒院的小行李箱。
箱子上有一個她根本打不開的密碼鎖。
“見鬼!”
她摸索著試圖找到正確的密碼,然而這終究是徒勞無功。
鹿比感覺腦子裡似乎有一個阻礙著她思考的屏障,像是記憶被人刻意的抹去,再結合著那個回憶裡的一切,所有事情更加撲朔迷離…思考這些簡首太費腦細胞了,希望廚房裡還有點殘羹冷飯…“湯姆,你也是來找吃的嗎?”
鹿比驚訝於小湯姆的出現,深夜覓食偶遇老朋友,她甚至有些興奮。
隨即,她看見了湯姆手中拎著的小兔,眼裡發光:“噢!
美味的夜宵!”
湯姆微微歪頭,唇角露出一絲冷笑,緊接著那笑容在鹿比的注視中越來越明顯,他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計劃。
“或許,英俊又大方的湯姆先生願意分享一點呢?”
她有些期待。
“當然。”
鹿比許久冇聞到肉香了,看著被烤到金燦燦的兔肉兩眼放光,不停地咽口水,該說不說,味道還真不錯。
“我記得比利好像養了一隻和它差不多的兔子…”她捏著一塊肉吧唧著嘴,衝著湯姆絮絮叨叨。
“就是你嘴裡的這隻。”
湯姆回答。
“什麼!”
她大驚,罪惡感瞬間裹挾全身,震驚之餘依然不忘把嘴裡的肉吞進肚子裡。
“乾得漂亮,兔子殺手。”
看到小姑娘既震驚又滑稽的模樣,湯姆不禁覺得有些好笑。
“你怎麼不早說,我們闖禍了!”
“怕什麼?
況且,是你,不是我們。
是你讓我殺的,不是麼?”
湯姆一臉無所謂的模樣,隻用了兩三句話,便將自己的罪責在鹿比不經意間撇了個一乾二淨。
鹿比低垂著小腦袋心情沮喪,像一隻落水的小狗,兩隻手扭捏的攥著裙角。
沉默良久,隨後,湯姆又稍作安撫似的拍了拍鹿比的肩膀,眼睛裡不住地閃爍著算計的光芒,淡淡的說:“你有我這個朋友,我可以罩你。”
“噢,謝謝你湯姆。”
小姑娘拉扯著湯姆的袖子,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。
她的小臉因為開心而泛著紅光,但又想到湯姆剛纔說的那些話,頓時心裡堵的難受,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。
湯姆長著一張極具迷惑性的臉蛋,再加上他那穩重的神色,很難讓人對他所說的一切產生懷疑。
鹿比心事凝重的處理完碎骨頭渣子,最後,幾乎是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躺在床上的。
她結結實實的睡了一覺,如果不是被樓下一陣嘈雜的喧鬨吵醒的話,鹿比覺得自己估計能睡到中午…“鹿比小姐,你終於醒了。”
科爾夫人回過頭,神情嚴肅。
她驀地抬起頭,還帶著些殘存的睡意,茫然的轉臉看著周圍的人,他們的眼神裡充斥著對鹿比的恐懼和厭惡。
鹿比隱約看見湯姆也站在其中,他那幽深的眸子裡全是她讀不懂的情緒…連平日裡對她溫和的瑪莎也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。
“怎…怎麼了,大家?”
她羽扇般的睫毛輕輕的顫抖了幾下,這才漸漸的清醒了過來。
“你在裝傻嗎,小姐?”
科爾夫人冷笑,指著地上被包在一起的碎骨頭,鹿比怔怔的看著,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。
“相信懲罰會讓你很快明白,你所做的一切是多麼惡毒。”
…湯姆是故意的,鹿比敢肯定這個壞男孩早就想這麼做了。
她很希望這隻是一個意外,湯姆是她在這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,但是事情的真相己經**裸的擺在眼前:事情的最開始是湯姆想殺死比利的兔子,然而碰巧遇到了毫不知情的鹿比。
而這個壞男孩就順理成章的把這口黑鍋送給了貪吃的鹿比,甚至在事情敗露的時候上演了一場“大難臨頭各自飛”的把戲。
所以現在被關小黑屋的隻有她自己,鹿比猜想,湯姆現在應該會很開心吧?
自己終於能夠一個人清靜會兒了。
她記得湯姆說過,友情是場巨大的騙局,而它的本質則是資源的互換與利用。
“你能容許你的朋友背叛你嗎?”
她一遍又一遍的反問自己。
“真該死啊,湯姆!”
鹿比深知自己被欺騙,氣得捶胸頓足。
莫非他們的友情真的就這麼脆弱嗎?
“是的。”
第二天,在鹿比的逼問之下,湯姆理所當然的回答。
“我把你當朋友,你把我當什麼?”
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。
但是小湯姆的神色中冇有一絲動容,他那對深沉的眼睛冷銳,如一把堅硬鋒利的刀,狠狠地剜進小女孩的心臟。
“隻是你自己單方麵認為的朋友,好好想想吧鹿比,我可從來冇答應過你什麼。”
他嗤笑:“你比這裡的所有小孩都要蠢笨,我記得他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,我是個怪胎、要離我遠點之類的話吧?”
鹿比久久注視著他,彷彿今天才真正認識湯姆,在痛苦狼狽都無法掩蓋的容光中,她才遲鈍的明白:為什麼所有人都討厭他。
“看來他們都是對的!”
鹿比鬆開了攥著湯姆衣角的小手,抹去了鼻涕眼淚,隨即憤怒握拳:“我再也不跟你玩了!”
“這句話我也聽到過很多次。”
湯姆己經開始興致缺缺,又恢複了原先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,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敷衍:“當然,我堅信,你也不會是最後一位說出這種話的人。”
鹿比瞭然,這所有的一切隻是一個在湯姆計劃之內的循環,或許曾經在孤兒院裡,這種事情上演了無數次。
她震驚之餘也禁不住的汗毛倒豎,他的心機之深沉是鹿比前所未見的。
“鹿比?”
艾米坐在她旁邊,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戳著湯裡的土豆塊,湯汁都濺出來了。
“鹿比!”
艾米尖叫。
“乾什麼!
我要聾了!”
鹿比一臉幽怨的推開身邊這個叫聲刺耳的女孩。
“哼,我還真以為你聾了!”
艾米冷哼一聲,眼神環顧了西週一圈:“那個小怪胎呢?”
“哦,我們絕交了。”
鹿比板著臉,一字一頓地說。
“現在醒悟還不算太晚。”
艾米聽到這個訊息後冇有驚訝,隻是故作安慰似的拍了拍鹿比,隨後湊到鹿比耳邊:“切爾斯先生今天下午又會來孤兒院,跟去看看嗎?”
“他?
我不去。”
她推開那隻冒犯的手,眼底裡顯而易見的煩躁。
切爾斯——那個大腹便便的商人,他每一次的微笑都會讓那雙狡詐的眼睛陷進褶皺裡,鹿比不是外貌協會,但是那個人的樣子真的很討人嫌。
科爾夫人對他的態度是極其諂媚的,因為切爾斯先生每年會給孤兒院捐一筆數量可觀的善款。
這裡幾乎每個人都想要當那位富商先生的孩子,但是切爾斯貌似隻喜歡漂亮的小女孩。
“既然他有意要收養你,那我就不應該去打擾。”
說完,鹿比喝了一口湯,噢,真該死,淡的跟水一樣!
“他那天說的是,我們兩個擇其一…”“哦。”
鹿比站起身:“冇什麼事我先走了。”
艾米微笑,看來對方並不感興趣,這很好。
她很開心,這個機會艾米勢在必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