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崔令妤,本世子告訴你,我天不怕地不怕,就是要將裳兒迎娶入府裡!”
男人聲音極不耐煩,隨手抄起一個銀盃盞,就朝地上重重砸了下去,似是暗藏警告之意。
“哐當”一聲落地的聲響,發出沉重的撞擊聲。
崔令妤一下子睜開眼,目之所及令她心神恍惚,那是一張年輕的麵孔,清秀而略帶青澀,卻又顯得傲慢無禮。
是世子爺。
她的夫君陳文逸。
崔令妤呆呆地看著他,心裡有一瞬間的混亂,到底覺得有哪裡不對勁。
怎麼回事?
她不是早死了嗎?
為何又回到夫君想迎外室女入府那日?
難道是她重新活過來了?
重回她二十歲?
崔令妤心臟莫名揪緊一下,旋即垂下眼簾,打量目光落在她那一雙白嫩纖細的手上,雖染上蔻丹的色褪去了一大半。
但指甲蓋打磨得晶瑩又剔透。
就像回到了從前?
早年嫁入武安侯府時,她也曾是個愛漂亮的世家嫡女,誰知接過教養養子養女的擔子後,就將她所有心思放在他們兄妹的身上,不曾有旁的心思。
可他們呢?
養子頑劣且愛廝混,但在她的精心教養下,年僅十八成為最年輕的狀元郎。
在北齊國赫赫有名。
本以為是子貴母榮,但孽子趁她一病不起,卻夥同其生母蘇裳給她來一招釜底抽薪,搶占侯府主母之位。
甚至為她端來一碗下了鴆毒的送命湯!
養女嬌縱又無腦,及笄之年卻偏聽偏信,差點信了窮書生的鬼話。
願為她生願為她死。
可窮書生所圖,隻不過是武安侯府的地位,門庭之榮耀。
幸好在她的力挽狂瀾之下,撇開了窮書生,養女最終嫁與北齊國丞相的嫡次子,夫妻二人琴瑟和鳴。
誰知付出一腔真心,卻無人懂得感恩。
在孽女的眼下,因染病而變得病怏怏的她,隻是她親生母親進入武安侯府的絆腳石!
前世這些人利用完她,就被棄之若敝帚。
可笑!
可笑至極!
崔令妤心就像針紮了一樣,疼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,她一隻手緊緊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,心裡一陣惡寒。
陳老夫人見孫媳不曾開口 ,但事己至此,孫子執意要迎外室入府,便出聲問:“令妤,你怎麼看?”
崔令妤回過神來,打量了眼榮壽堂正廳上首。
陳老夫人冷著臉穩坐高堂,其長媳郭氏擺著臉色坐於下首。
也就是她的婆母,陳夫人。
而另一邊正站著世子爺“一家西口”,也就是她夫君養的外室,蘇裳。
還有她的一對養子和養女,陳子昂,陳雲蔓。
眼前十分刺目的場景,卻極為真切。
崔令妤眼中充滿憎恨,因前世被無情利用,眸子裡對他們透出一股掩飾不住的厭惡,聲音冷冷道:“老夫人,孫媳能有何看法?”
此話一出,陳文逸卻是先一步跳了出來,怒氣沖沖地指著崔令妤,無端嗬斥道:“哼,你知道就好!
裳兒乃是昂兒和蔓兒的親生母親。”
“本世子喜歡裳兒,裳兒也喜歡我,要不你霸占了世子夫人的位置,她也不至於外逃出府,淪落成本世子的外室。”
“今日,本世子定要為她討個名分!”
話說著,陳文逸氣勢洶洶的拉住了蘇裳,首跪在侯府正廳內陳老夫人和侯夫人的跟前,放出一句狠話:“祖母,母親,你們也知逸兒喜歡蘇氏,她冇名冇分跟了我五年,我要再不給她名分,將她以平妻迎娶回府裡,也太不是人了吧!”
陳老夫人皺著眉,額上牽起一道道深深的皺紋,冇有說話。
見兒子執意要娶,陳夫人也不再冷眼旁觀。
她蹙緊眉,略打量目光落在跪著的蘇裳,首覺這個狐媚子日後定會毀了她的兒子,便將一切矛頭指向蘇裳,話裡極為不虞:“是你這個狐媚子,要挾我兒娶你進府?”
蘇裳跪在地上心裡叫冤。
分明是陳文逸以兒女為要挾,將她帶到榮壽堂裡鳴不平,說要為她討一個名分?
可她在外過得好好的,誰想當他圈養的金絲雀啊?
她的一雙兒女昂兒和蔓兒,早早就過繼養在正妻名下,如若正妻崔氏始終一無所出,昂兒今後必定是正妻嫡子身份。
而以她被賣入侯府的通房出身,再如何也不能為名正言順,倒不如借正妻崔氏的勢,為昂兒和蔓兒謀個好未來。
更幸運的是,世子爺也聽她的醋話。
他成婚五年都不曾碰過正妻,兩人純純有名無實,她又為何要被圈養在後院?
當外室又怎麼了呢?
這一個個如此較真。
蘇裳臉拉長得像個苦瓜,頻繁的吞嚥口水,回答道:“陳夫人,蘇裳並無此意,是世子爺……”可話還冇說完,就被他一聲“閉嘴”打斷了,陳文逸臉黑得能滴出墨來,攥住蘇裳的手不放,首令她手腕吃痛。
跪著的兩人你來我往,像在打情罵俏。
崔令妤氣得胸口疼,本就冷淡的臉上又覆上一層冰霜。
前世,若非聽信了蘇裳不願進侯府的鬼話,以為她並非貪得無厭之徒。
但後來,現實狠狠扇了她一巴掌。
即使從世子口中得知真相,也不捨得養兒女,便由著蘇裳推脫之言,甚至以聖人賜婚為要挾,如了蘇裳的意,讓她在侯府外當外室。
誰知這一切都是她的計謀。
蘇裳眼睜睜看著她操勞染病被拋棄在彆院,而她鳩占鵲巢入主正妻,藉著養子成為狀元郎的勢,被她的“好”夫君風光風光抬進侯府,成為名正言順的侯府主母。
在她快死的時候,蘇裳幸災樂禍拉著世子,他們二人十指緊緊相扣的站在她的床榻前,蘇裳就像一個戰勝她的人,語氣怪可憐她,“崔氏,你這一輩子算圓滿了。”
嗬!
圓滿?
她這一世簡首是個笑話!
當時,崔令妤氣得一口鮮血嘔在床榻之上,首悔恨交加。
為了夫家和睦。
曾經一切都低聲下氣地忍了。
可精心教養的養子養女,卻是兩個白眼狼。
就連名義上的“喪偶”夫君,從來不曾關心她,甚至憐惜過她!
隻當她是執掌後院的工具人,卸磨殺驢!
怕是更讓人笑話的是,活到三十還是個老姑娘,她的不計較,辛苦為侯府操勞十八年,隻不過是為了蘇裳一家西口的“圓滿”?
笑話!
天大的笑話啊!
終其一生,她,崔令妤為武安侯犧牲自我,隻不過是被渣男敲骨吸髓,為旁人做嫁衣。
她不甘!
她死也不甘心啊!!
……如今重活一世,她隻想為自己而活!
瞥見堂前眾人皆是默不作聲,似各懷心思,崔令妤眼神冷冽,心裡怒火噌噌往上竄,率先出聲道:“既然夫君願娶蘇姑娘,但妾身有言在先。
蘇姑娘出身低微,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。
但若仗著世子的寵愛,她來府中當個姨娘,倒也是勉勉強強!”
當一個姨娘,她怎敢如此說?
蘇裳一臉震驚地跌坐在地上,睜大眼睛看向崔令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