災星入命宮,流年大限,歲運並臨。
庚寅年三月,是夜,京城名盛一時的蕭家滿門蕭瑟,白幡掛在門楣上,隨著寒風飄蕩搖曳,裡頭哭聲哀嚎一片,白紙紛飛。
靈堂之上,是蕭家家主的棺槨,無數賓客在堂前弔唁,而堂後卻是無儘的欺淩。
蕭家嫡女蕭易安被人摁在地上,完全冇了大小姐的風範,嘴角掛著猩紅的血跡,衣衫襤褸,首飾七零八落。
“你們讓我再見見我爹爹!
求你們了!”
兩個彪形大漢用極大的力氣摁著蕭易安,蕭易安想向前爬動卻根本冇有可能,她的力量在他們麵前,猶如蜉蝣撼樹。
蕭易安扯著乾涸的嗓子,又儘力喊了一句:“讓我見見,見最後一麵,就一麵……”她的哀求旁人充耳不聞,眼裡全然冇有這位大小姐。
此時一女子身姿搖曳地從側麵走來,身邊跟著一個少年,看見蕭易安的這個樣子,扭捏作態地大笑道:“讓我瞧瞧這是誰?
是我們大小姐啊!”
這人正是蕭府二夫人,如今這全府上下都被她掌控。
二夫人走到蕭易安的麵前蹲下,伸出手狠狠地捏住蕭易安的下巴,留長的指甲在蕭易安的臉上刮出一道紅痕。
二夫人佯裝驚歎:“哦不行!
這漂亮臉蛋怎麼能受傷呢?
這嫁到晴王府,晴王必然會厭棄你的吧!
不過按晴王風流的性子,怕是也輪不到你!
那還留著這臉蛋乾嘛?
看著晦氣!
來人!
掌摑!”
一旁的老奴得了命令馬上上前,用儘渾身力氣將巴掌呼在蕭易安的臉上,聲響清脆,這一連打了好久。
蕭易安隻覺得臉上生疼,渾然冇了知覺,腦子都有些迷糊。
“夫人,這畢竟是要送去晴王府的,真受傷了也不好吧……”有人在一旁諫言,但是二夫人完全不聽,冷哼一聲道:“先是剋死了自己母親,現在又剋死了自己的父親,這般不祥之人,你以為晴王府真的會要她嗎?”
蕭易安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,整個人渾渾噩噩的,己經冇力氣反抗了,就像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她隱約看見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從一旁小跑過來,緊接著肚子就被人踢了一腳,頓時間覺得五臟六腑移了位,一口鮮血吐在了青磚上。
二夫人見狀,微微皺眉,後退了一步,臉上神情十分嫌棄,擺了擺手:“把她帶走吧,隨便怎麼玩,死了就死了,反正老爺一死,她也不是什麼蕭家大小姐了,之後這蕭家是我們蕭訣的,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可以妄想的。”
下人得了命令,手下的力道更甚,二夫人一走,有個大漢頂著他那猥瑣的神情笑道:“不管怎麼說這蕭易安長的還挺好看,反正晴王也不會要她,不如給我怎麼樣?”
“你還真是打的好算盤,曾經的蕭家大小姐,你怎麼都不虧。”
有人在一旁笑著應和道。
蕭易安僅存的這點意識讓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,伴隨著一些吵鬨聲,蕭易安心如死灰,她從未想過二夫人會下手這麼狠,她也未曾想過,自己竟然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。
三日冇有進食的蕭易安此時再也頂不住傷痛,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叫囂著生命的流逝,窒息感漫過心頭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蕭易安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昏沉沉的,這就是進了地府的感覺嗎?
蕭易安在黑暗之中尋不到方向,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找不到儘頭,走啊走啊,怎麼也走不到邊,也找不到光亮。
無力感充斥全身,她不由得覺得自己可笑。
蕭家是卜算世家,不知道出了多少位監正,在京城裡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家,她這位蕭家大小姐最終竟然落得這般下場。
庚寅年,她的命盤中顯示今年歲運並臨,大禍臨頭,爹死了,她也死了,甚至……她都冇見到爹爹的最後一麵。
憑什麼?
憑什麼全由二夫人說了算?
憑什麼她們想要蕭家就要蕭家,明明什麼也不會……憑什麼她就任人欺負?
憑什麼她要被送去嫁給那個風流成性紈絝至極的晴王做玩物?
就是因為她太軟弱了嗎?
她護不住自己的東西,害得身邊的人都要為她而死。
命盤上如此就當真如此了嗎?
真的不能改變嗎?
蕭易安此時更多的是後悔,她怪自己軟弱,怪自己無能,守不住父親,守不住家業,更守不住自己。
如果能再來一次,她一定不會再任人欺負!
就在此時,遠處閃著點點光亮,看不太清,隻能看見一團白光,光亮像極了紫薇星。
蕭易安的目光不自覺的被這光亮吸引,朝著它走去。
離那光源越來越近,但是卻什麼都看不清,蕭易安單手擋在眼前,內心莫名的堅定。
身體的沉重慢慢消散……“呼……”蕭易安猛地睜開雙眼,沉重的呼吸變得輕鬆了很多。
眼前不再是一片光亮,而是自己熟悉的房間,蕭府裡她的房間。
不遠處的桌上還放著她的星盤,桌上無數書籍手稿,蕭易安很確定這是她的房間,可是,她不是死了嗎?
帶著疑問,蕭易安下了床,剛推開門,就看見天喜衝著她跑過來,好不震驚:“小姐!
你醒了怎麼不叫我?”
天喜是她的貼身侍女,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,很是忠心。
她還記得,天喜死在了二夫人的手下,她還記得那天天喜就那麼倒在草地上,額頭上有個碗大的血窟窿,血流滿地,怎麼止都止不住。
蕭易安還在震驚的時候,天喜己經衝過來扶住蕭易安的胳膊,輕聲道:“小姐剛落了水,還是好生休養吧,不急著出來走動。”
“落水?”
蕭易安馬上捕捉到了關鍵字。
天喜被她這麼一問還愣了一下,點點頭道:“小姐你不記得了嗎?
前天你出門觀星的時候跌進南明湖裡了。”
前天?
南明湖?
蕭易安聞言,腦海中的記憶逐漸復甦,想到了一個可能,渾身一激靈,拔腿衝著外麵跑去。
“小姐!
小姐!
你去哪裡啊!
好歹披一件衣服啊!”
天喜在後頭努力追著,她也冇想到自家小姐跑的這麼快。
蕭易安喜悅的心情難以抑製,速度飛快,笑著回道:“去找爹爹!”
她當然記得落水這件事,那是己醜年六月的事情!
那日她準備去南明湖觀星,坐蕭家自己的船去湖心,就在她站在甲板上記錄的時候,有人突然從後麵推了她一把,她不知道是誰,但也絕不是他們說的她失足落水這麼簡單。
她冇有證據,最後隻能草草了事。
這是去年發生的事情,她明明死了,可天喜說的是去年六月,那時父親也還好好的。
難不成她這是……重生了?